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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死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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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死因

三人打了熱水又買了兩份飯回來放下, 就利索地離開了。

病房裏只剩下成亞夏和柯景堯兩人。

成亞夏到現在還沒想明白自己白天怎麽見著他就哭了,這會兒心裏還覺得不得勁,吃過飯後就將頭扭到一邊假裝犯困不搭理他。

她知道自己是在賭氣。

可到底在賭什麽氣, 賭的誰的氣,又怎麽也說不清楚了。

柯景堯本就不是話多的人, 她不說話, 他便也沒什麽話說。

病房裏安安靜靜的, 成亞夏本來是裝睡,裝著裝著竟也意外睡著了。

一覺醒來的時候, 外面天色已經大黑,她騰地一下坐起來, 著急地擡眼看向四處。

最後眼神落在隔壁不遠處。

柯景堯蜷著身子睡在旁邊的小床上,沒蓋被子,身上的外套用手夾著,一看就是本來打算只打個盹來著。

只是這幾天他應該也是累的狠了,加上在這裏能夠放松下來, 一不小心就睡得沈了些。

剛才成亞夏起身的動作那麽大,都沒吵到他。

看到人還在,成亞夏松了一口氣。

也不知道是剛才動作太大了,還是止疼藥的藥效過勁了,胳膊上又傳來一股鉆心的疼。

她咬著牙把胳膊挪了個舒服的姿勢, 側過身準備拉開床頭櫃子的抽屜,一擡眼卻看見櫃子上盤子裏擺著剝好的橘子和石榴,削好切好的蘋果,以及洗幹凈了的葡萄。

她的眼睛怔怔地盯著這些東西, 許久都沒動作。

直到胳膊上的疼痛再次襲來,她才慌忙收斂好情緒, 猛地拉開抽屜準備找藥。

一只胳膊越過她的肩膀,手很快伸進抽屜裏,然後將藥拿了出來。

成亞夏身子有些別扭地轉過頭,發現柯景堯不知何時已經醒了,就站在離她身後不到一米距離的地方,眼神清明。

她猛地縮回手,那只沒受傷的胳膊撐著病床將屁股往一側挪了挪。

看著柯景堯修長的手指將藥盒打開,摳出來藥粒,又將水倒好端到她面前。

“又疼了?”他溫聲詢問。

成亞夏條件反射地搖頭,然後又點頭。

不等柯景堯開口,她仰起頭,漾著淚光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著晶瑩,“疼,真的很疼。”

柯景堯一怔,剛準備說點兒什麽,卻見病床上的人忽然笑了一下。

“柯景堯,我想我爸媽了。”她明明是笑著,整個人卻渾身籠罩著一股悲傷,“我好想他們,好想見見他們...”

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和自己有關的事情,柯景堯看著蜷縮在病床上,將臉埋在雙腿的小姑娘,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麽,但又覺得說什麽都作用不大。

最後他只是伸出手,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。

成亞夏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“激烈”的情緒了。

自從父母離開後,她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裏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人情冷暖,甚至連沈浸在悲傷中的大部分時間都被各種亂七八糟的瑣事剝奪。

後來,也許是為了逃避,她逐漸變得麻木,像是個無關的旁觀者,冷眼看著周遭的一切。

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出現了問題,但她懶得治,於是選擇了放任。

反正這個世界,在她看來也已經爛透了。

她想父母的時間越來越短,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的自己為什麽還活著。

直到後來她終於徹底放棄了自己。

可是沒想到她並沒有如同想象中再見到父母。

而是來到了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裏。

每個人都待她很好。

還有那些貓貓狗狗。

會有動物為了救她而喪命,也有人在她受傷後悉心照顧陪伴...

所以爸爸媽媽,人在幸福的時候是真的會落淚的對嗎?

成亞夏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更想爸爸媽媽,她想問問他們,現在這種久違的感覺是幸福嗎?

和他們一起的日子實在是太遙遠了,遙遠得就像是上輩子一樣,她不敢確定。

許久之後,成亞夏擡起頭。

“柯景堯,改天你陪我去看看我爸爸媽媽吧,還有黑白串串。”

柯景堯看著她漆黑的被清淚洗過的眸子,沈沈地點了點頭。

-

那天晚上成亞夏和柯景堯後來並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流,兩人默契地就此止住了話題。

可即便如此,事情似乎還是悄悄地有了變化。

成亞夏醒了之後在醫院沒再多待,很快辦理了出院手續。

和之前一樣t,她暫時寄住在了尤珍家裏。

警局最近沒有大案子,比前段時間輕松了不少,尤珍他們加班的時間大幅度下降,晚上幾人經常一起過來看成亞夏。

過了大半個月,成亞夏感覺自己胳膊不那麽疼的時候,找了個時間讓柯景堯帶著自己出去了一趟。

他們先去了保存黑白串串遺體的寵物火化機構。

成亞夏終於看到了黑白串串。

它安靜地躺在冷凍室裏,額頭上還有之前幹涸留下的血跡。

聽他們說,當時是它最先發現她不在了,然後又最先聞著氣味找到了她。

為了救她,它撲上去幾次撕咬傷害她的人,最後被對方暴力砸在地上摔死。

成亞夏眼眶濕潤。

機構的老板為兩人傾情介紹著自家的各項服務。

“如果您仍舊難受舍不得的話,可以留著寵物的毛發或者骨灰做一些紀念品,我們這裏有靈魂珠、生命鉆石、還有各種定制紀念品,如果您感興趣的話可以...”

成亞夏抹了抹臉上的淚,搖頭道:“麻煩你將火化後的骨灰全部交給我,我要帶走。”

老板不再推薦,明白了。

兩人出來後,路過一片野花盛開的地方時,成亞夏讓柯景堯停了車。

她走了過去,找個根棍子,然後刨出一塊小小的坑,將骨灰埋了下去。

黑白串串喜歡自由,這裏鮮花盛開,陽光明媚,是個好地方。

等做完這一切,成亞夏才扭頭看著柯景堯淡淡一笑道:“好了,現在我們去看我爸媽吧。”

*

隨著汽車駛入湖安區,成亞夏的心情越來越沈重,時隔四個月,她終於再次有勇氣回到這裏。

她沈默地看著車窗外熟悉的街道,抿緊了唇。

這裏承載著她所有的記憶,喜怒哀樂都有。

更重要的是,這裏記錄了她的出生與死亡。

直到汽車最後在熟悉的公墓門口停下,她才終於出聲,“到了。”

聲音嘶啞。

柯景堯陪著她下了車,沈默地往進走。

公墓的保安略帶疑惑地走過來,在看到成亞夏時驚喜出聲,“哎喲小姑娘是你啊,你終於來了!這都好長時間沒看到過你來了,我想想啊...得有四個多月了吧?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兒了呢?哎呀不對,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是說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事情出去了呢...不說這個了,你今天過來看你爸媽啊?你放心吧,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爸媽的墓我們都好生照料著呢,對了,還有個姑娘這幾個月也來過兩次,是你家裏親戚?你妹妹?”

成亞夏擡頭對著關切詢問她的人勉強露出個笑,點了點頭,“謝謝你們。”

那保安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的少言寡語,聞言並不生氣,仍舊樂呵著,“不客氣不客氣,你沒事就好——”

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柯景堯身上,忍不住探聽,“這是你男朋友?”

人年紀大了就總愛八卦幾句,何況在這裏工作成天面對著一堆石碑,來個人就總想問上兩句。

成亞夏知道他沒壞心,只是...

她頓了頓,還是道:“是我朋友,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先進去了。”

保安本還想再說兩句,見她興致不高,只得閉上嘴巴。

但他走之前多盯了柯景堯兩眼。

見他面容端正,眼神堅毅,看著一副正直的模樣這才稍稍放下心。

這個小姑娘的情況,他們公墓裏的工作人員多少都清楚一點。

這麽小的女孩子年紀輕輕父母就都去世了,親戚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,大家夥兒都挺心疼她的遭遇的。

因此就更怕她被騙。

成亞夏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,帶著柯景堯走到父母的墓前。

墓碑上兩張照片很是年輕,女子溫婉,男人斯文英俊,淺淺笑著看著鏡頭,看著便好脾氣的模樣。

成亞夏手指輕撫過照片,低眉淺笑,“爸媽,我來看你們了,想我了沒?”

墓碑前即將雕零的花瓣被風一吹微微顫抖,似乎是對她的回應。

成亞夏把手中的花放下,換下那束已經接近枯萎的花,站在墓碑前凝視著那兩張記憶裏久違的臉發呆。

柯景堯就那麽陪她站著,不吭氣不打擾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成亞夏才低聲喃喃開口:“我爸媽是在我高三畢業那年去世的,他們剛去世時我整個人很懵,每天渾渾噩噩的,後來開學,我就用學習來麻痹自己的痛苦,我沒有朋友,親戚...倒是有幾個,但還不如沒有。我以為自己裝的每天和正常人一樣就真的是正常人了,後來我才知道我其實早就生病了。”

柯景堯看見她嘴角扯出個牽強的笑容。

“我知道你們其實對我有好奇,姚警官之前應該也已經查過我的資料,沒有人報案是因為——”成亞夏盯著他的眼睛,對方清澈的瞳孔中倒影出她怯懦的曾經。

十八歲以後,成亞夏曾經感覺自己的世界是全黑色的,她用了八年的時間也沒有將自己治好,於是最後選擇了放棄。

“因為我是自殺的。”

而現在,她似乎終於得到了治愈。

柯景堯瞳孔微微睜大,但很快又恢覆如常。

驚訝是驚訝她終於願意敞開心扉說出來了,平靜則是因為真相和自己想象的一致。

隨著長時間的接觸,大家其實都能感覺出她之前應該是經歷過什麽,何況他能聽到她的心聲。

柯景堯只是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愛好,因此即便察覺到什麽,他也從未表露過其他。

但他願意當一個傾聽者,比如此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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